《你,为我打开一扇窗》

《你,为我打开一扇窗》
《你,为我打开一扇窗》

《你,为我打开一扇窗》
“沈老师,我要换座位.”
我垂着眼睛,低声地说.然后喉咙里就被什么东西给噎住了.
“……”
她没有说话.
我看见她轻轻地扶了扶眼镜架,仔细注视着我.我的眼眶里溢出了沸腾的泪水.嘴角颤动着说：“我坐在太后面,上课总听不清,然后……窗口的座位看黑板有反光,还有他……”我真的说不下去了.
“你说的‘他’是谁?张哲辉吗?”沈老师开口了.
我点了点头.
“你先回去吧,明天中午来找我.”她很平静.
我冲出沈老师的办公室,用尽全力奔跑着.冷风吹干了眼泪,留下刀割一样的痛.
教室里很闷,很安静,我轻声地说了声“报告”,缓缓地走向座位.其他人都自顾自地忙着做作业,只有张哲辉抬起头来看我一步步地走近,眼神很坦然.
我没让他把凳子挪开,他就站起来让我进去.他比我高很多,下巴都到我耳朵上面了.我听见他轻轻地问：“怎么啦?”
“要你管!”我刚坐下就厌烦地说.
他盯住我,看了很久,说：“吆,眼睛那么红,哭了吧?真没想到你那么大反应,早知道就……”
“你够了吧你!”连我自己都被声音的冷漠打了个寒战.
他只是叹了口气,也不说话了.
我握紧了笔,看见作业本上的字越来越模糊……
张哲辉成绩很好,人长得高高瘦瘦,刚开始和他同桌的时候,两个人话也不多.因为是靠窗的一组,进进出出很不方便.每一次我回座位时,都要让他挪开凳子才能进去.记得第一次开口说“喂,让一下”时,我还有点脸红.然后他就朝着我傻傻地笑,好大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.
其实我对他印象蛮好,就是慢慢相处之后发现他有点怪,甚至有点“不正常”.上课他并不完全认真听,知道个大概就好,喜欢趴在桌子上哼哼唧唧个不停,有时露出痛苦的表情,有时又笑得很诡异.坐在教室后排的角落,老师也难得注意到他.一下课也不活动,就在座位上写作业,但是效率很低,写两个字又趴下哼哼起来.
于是我很奇怪他这种学习状态还能坚持在年级100名左右.我比他用心多了,但还是不如他.
他就半嘲弄地说：“我其实也没什么,就是智商比较高.”
夏天的时候,我剪了短头发,第一天去就被他笑：“干嘛,当尼姑去啊.”
“关你什么事?”
“关我?我可不会去当和尚的呀!”
我用余光看见他神秘兮兮地盯住我,看了很久,我不敢正视他,怕和他对视.
“吕欣艾,”他说,“不过我觉得你这样真漂亮.”
我有点接受不了：“你说这些干吗!”
“我也不知道,我也不想说的.”
我们心里都很清楚,现在已经初三了,目标很明确,穿着打扮上也不愿多花心思,怕影响成绩.
但自从他这么一说,我还是让自己尽量漂亮点去学校.虽然每次只能得到他不太礼貌的眼神和赞美,虽然我都不愿怎么接受,虽然……反正我也说不清楚.
渐渐地发现他不再那么喜欢一个人发呆,一个人哼哼唧唧了,上课无聊了就转过头盯住我,露出诡异的笑,眯得眼睛成了一条缝.空的时候也爱和我聊上几句,总让我笑——其实他很有趣.
就在一个月前,一节英语课上,他在分心看我的时候,班主任沈老师从窗口走廊路过,透过窗玻璃注意到了他.他痴呆的表情马上背叛了他,一下课就被叫去了办公室.
回来的时候发现他很沮丧.他让我把窗打开,外面的风就毫不留情地吹到我们脸上,凉透心扉的初秋的风.然后他说：“沈老师叫你过去.”
我突然觉得胸口很闷.然后就听见砰砰狂跳的心跳.走向办公室的时候,我恍恍惚惚的大脑已经一片空白了.
沈老师并没有批评我,只说应该正确处理好和同学的关系,上课不要分心什么的,短短几句就让我走了.
然而从此以后,我就不愿意再多搭理张哲辉了,是因为我害怕他……害怕我自己……害怕沈老师……反正我就是不愿意.
张哲辉并没有多大改变,只是我的冷漠,又让他变回那个喜欢一个人发呆的人.
月考成绩公布,我们都很失望.两个人的排名都掉了一大截.
我们的话越来越少,几乎只有那一句冰冷的“让一下”了.我很压抑,他也很压抑,虽然他表面上还是那样,但我知道.
最近的这两天,他愈发神魂颠倒了,老是叹气.偷眼看他,眼圈好像也黑黑的.
张哲辉真的不太对劲.
今天中午,他早早吃了饭,就回座位了.我回教室的时候,发现他直挺挺地坐着,看我一步步走进.
我走到座位旁边,正要开口,他突然狠狠地盯住我,看了很久,说：
“吕欣艾,我喜欢你!”
好像一个雷劈在我头顶上一样,我被震住了.
他摇了摇我的手臂,痛苦地说：“我不知道,我也不想说的.但是我要疯了,你知道吗?晚上我总是失眠.如果再这样下去,书都没法读了!”
我呆呆地站在原地.
“所以,我还是说了.我想,我应该给自己一个交代的……”他的表情平静了很多.
我与他对视了,我看见他脸上的释然,我突然想哭.
“张哲辉,你以为你是什么,你有毛病啊?你给了你自己交代,我呢?”我极力控制住自己,“我不喜欢你,你去死!”
“随便你.”他看着我,然后傻傻地笑了,又是原来的张哲辉!
但我觉得他很恶心,我很厌恶地躲开了他已经眯成一条缝的眼睛.用尽全力跑出了教室……
笔依然被我紧握着,我已经握了好久,作业本上的字也清晰起来,我看见其中夹着一张小纸条：
“吕欣艾,对不起……
张哲辉”
我转过头,原来他一直在注视我,很用心地注视.
“当作是你的一个梦吧!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.”我听出了他语气里的诚恳.
“……”我没有回答.
第二天中午我去找了沈老师.
办公室里打了暖气,一进门,我就看见沈老师握着茶杯在座位上等我.我没有马上开口,她也沉默地呷了口茶.
接着她扶了扶眼镜架,说：“张哲辉后来主动找过我了,具体情况我也大致了解了,你先坐下吧.”
她拍着凳子,我小心翼翼地坐下了.
“其实他也没有恶意的,向你道过歉了吧?”
我点了点头.
“那你原谅他了吗?”
我看见沈老师平静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,她还很年轻,笑的时候很美.
“应该还没有吧?”她继续说,“座位的问题我考虑过了,认为没有必要换.”
“可是……”
“我知道,你怕影响他,也影响自己,这很正常.张哲辉是个很不同的男孩子,表面上对有些事好像不在乎,但心里还是有点他自己的谱,我可以相信他.你呢?”
“我不知道.”我喃喃道.
“以前学校里是禁止这种事的发生的,不过我认为,你可以把不利的因素转换成良性的发展,你们可以继续一种很自然、很纯洁的感情.我相信你能把握好的.”
我低着头.
“先回去吧.好好想想.”沈老师又站起来摸了摸我的头说.
我站起来刚想走,沈老师又叫住我：“吕欣艾,你真漂亮.”她在笑.
“真的吗?”
“我相信张哲辉.”她神秘兮兮地关上了办公室的门.
我恍然大悟：“对啊,就把它当作是一个梦吧,一个很美的梦.”
我和张哲辉真的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,又做回了朋友.
张哲辉变了,他再也没有自顾自地哼哼唧唧了,也不再用肆无忌惮的眼光盯住我了,再也不会神魂颠倒,再也不会……
我的笔记不清楚时,他就会大方地借我；我弄不懂几何题时,他就很细心地教我.他的黑眼圈也渐渐淡去了,他的笑也充满了阳光的气息.他说的笑话还是那么逗人.他一傻笑还是眯起了双眼,他真有趣.
初夏的天气,稍稍有点闷.张哲辉怕热,让我开窗,我伸了伸手,半开玩笑地说：“我够不着啊!”
他就会心地开了一扇窗.
外面温风如酒,轻轻一吹,就带走了一切烦闷,似乎还要醉倒人似的.
他看着我,只是笑个不停.我也觉得很开心.
沈老师从窗口的走廊上经过,没有窗玻璃的阻碍,她的脸更清晰.我忽然发现,她在朝我微笑.不,是在向我们微笑.她很年轻,笑的时候很美……